我对现代都市剧的正确打开方式——专访电视剧《繁华似锦》导演崔亮

由北京市文化娱乐法学会导演行业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崔亮导演的38集电视连续剧《繁华似锦》，自2023年6月25日起每晚两集在东方卫视和优酷网同步热播中，本剧由张雨绮、高伟光、左小青主演，上线第一天收视率便轻松破1.5，并且一直处于蹿升的状态。

本文以对话提问的形式由导演行业工作委员会向崔主任关于电视剧《繁华似锦》的创作进行采访，以下是崔主任关于拍摄本剧的创作构思、工作花絮的解答和整理。

崔亮导演

工委会：最初接到电视剧《繁华似锦》这个剧本时，是什么地方吸引了您，使您成为了这部剧的导演？

崔亮：

这部戏改编自不经语的小说《误入浮华》，我拿到编剧改编的剧本后，一口气读完，非常喜欢。女主坚强独立，不谄媚不躺平；男主双商在线，有魅力有内涵有格局。商场上杀伐果决，有谋略有手段；情场上风趣幽默，身段柔软，饱含人间烟火气。有温度有共情的男女主设定让我眼前一亮，霸总不悬浮，职场有智慧，情感有张力的剧作是很难得的，这与我期待的都市职场剧的定位和气质是完全吻合的。另外的几条故事线，对于职场中现实问题的关切，对于社会中女性面临问题的关照，还有中年男女恋爱的探讨，都是比较敏锐的；剧作扎实，文字灵动，这些都大大的激发了我的创作欲望。

工委会：您在执导讲述60后生活的电视剧《亲爱的她们》之后，又执导了《七月与安生》这样反映“青春”的作品，同时，还执导过《你好检察官》等带有都市、职场感的作品。您的每一部作品都会给观众带来全新的感受。对于《繁华似锦》，本剧的呈现方式您做了什么样的整体定位，使这部作品 “风格化”的？

崔亮：

过去几年，现代都市剧有一种倾向——悬浮和炫富充满了作品，在浮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情感表达上追求“工业糖精”，不管真实与否，先撒一堆糖，忽略感情的铺垫和发展；故事建构上轻视逻辑自洽，无视人物双商。很多这样的作品夹杂着莫名的热度席卷而来，这样市场风向的吹拂下，很多创作者也与我有同样的疑惑——这就是现代都市剧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所以，我希望完成一部逆向而行的现代剧作品。《繁华似锦》给了我难得的机会——鲜活多面的男主，非典型的霸总，职场中锐意进取、雷厉风行，爱情中真诚直率、笑料迭出；现实而不悬浮，满满的烟火气、充满搞笑和温暖。我希望用《繁华似锦》来表达我对职场的理解，和对中年爱情的感受。

工委会：刚才的回答中，您提到“人物”。您在作品中怎么样将不同人物对应地表现出来？具体用其中一段戏举例，在故事的开端，安盛集团召开会议时的对话交锋场面，您怎样通过人物关系体现会议现场角色之间的博弈感？

崔亮：

影视作品最重要的价值之一就是塑造人物，人物鲜活的关键在于找准特点。作品中的人物各有特点，不同的人物绽放着各自的光彩，共同撑起了整部作品。所以，拍摄之前，我与演员们进行了剧本围读，也分别与饰演不同角色的演员进行了单独的交流，共同探讨这几个典型人物的性格属性，行为动作的节奏特点，以及各自的语言表达方式。我们将这几个人物的差异化明确下来，把人物发展的脉络梳理清楚，发展阶段划分清晰，人物关系的对应。

人物冲突是用来支撑这场戏的关键，也是戏存在的必要性。不能简单的理解冲突为吵架和对抗，冲突是一种推进人物关系和故事发展的力量。在这样的大的场次中，尤其要分析清楚，面对本场戏的核心内容时，每个人物是什么立场，表现出什么态度，人物之间该有什么反应。上述这些元素才是真正精彩的，是真正有价值的，是支撑起这场戏的一个个千斤顶。如果因为场次大的戏中人物较多，就忽略了人物冲突和人物关系，那自然无法与观众共情；没有共情，戏的情绪和人物的潜台词就无法传递给观众，结果就是缺少吸引力，节奏平乏无味。所以，要捋顺人物关系，找准人物矛盾，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

工委会：作为第一集的“开篇”，上述安盛集团召开会议的这场戏整体占的比重比较大，过程中的紧张感令人印象深刻，即便是其中一些“较长的对白”也不会令观众失去耐心。您怎样将这段剧情的整体节奏通过导演的角度呈现出这样扣人心弦的效果？

崔亮：

体量较大的单场戏尤其是文戏，节奏感显得尤其重要。处理不好节奏，很容易显得或拖沓冗长，或表意不清，失去观影乐趣。面对这样的大场戏时，我会从剧作叙事、人物冲突、整体铺排和镜头塑造等几个方面去处理，力求做到优化节奏。

首先，确认这场戏是不是有大的必要，在叙事脉络上是不是不可或缺。如果的确是应该存在的，就得分析清楚究竟是什么内容需要用到这样大的篇幅。有了这样的长度是不是把需要表达的内容说清楚了，是有条不紊地说透彻了，还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如果是前者，那就经得起推敲；若是后者，就得改，改的不是内容，改的是表述方式，换成精道不口水的讲述方式。曾经遇上过一种情况，场次必须在，内容也确实需要时长表现，但是因为文字表达的没有到位，所以会显得不知所云。当和编剧一起分析后，找准问题所在，把不该在这里说的内容去掉，把需要在这里表现的戏恰如其分、张弛有度地写清楚。这样在剧作文本层面就会有的放矢，言之有物，不会失去方向，从而显得节奏杂乱无章。

工委会：这场戏的“紧凑”与第一集结尾处苏沫为面试做准备的一场戏形成鲜明的对比。苏沫（张雨绮饰）收集安盛集团的相关信息，镜头多角度切换将这段“没有台词”的戏份表现得松弛而又丰富，您是如何将这段承上启下的情节做到恰如其分的把控，同时保持整体总体节奏平衡性？

崔亮：

整体铺排是一种处理技巧，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一要评估这场戏所在剧中的位置是否合适，比如，你提到的第一集开篇不久就安排这样的大场戏，是非常有风险的，需要仔细考量这场戏所在位置的必要性，如果必要性不高，就要更换位置。二要就本场戏自身进行合理铺排，如果场次内有很多内容，彼此可相对分离，那就要将这样大体量的场次切割，清晰讲述故事的基础上，将节奏处理好。

谈到镜头塑造，我认为摄影和剪辑是一体两面的，既要准确记录演员表演的细节，还要完成精准的组接，这样才能完成影像落地，产生最终的节奏。当然，涉及到影像风格和技巧实现方面，那是另一个长篇的话题，就不做展开了。

工委会：在第二集中有王居安和尚淳在会所走廊碰面的戏。您在演员的走位等方面的设计安排王居安（高伟光饰）和尚淳（王驾麟饰）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垂直向画面中心走过来，将两人狭路相逢、互不相让的气场进行完美的呈现。您是在一种怎样的状态下在设计方面进行考量的？

崔亮：

这场戏处理的时候主要考虑到人物关系和戏的定位。这是剧中两个对手多年未见后的第一次重逢，也是正反两个人物的首次交锋。王居安光明磊落地翩翩走来，一如他为人是坦荡透明的；但尚淳从黑暗处穿插，出现在王居安的背后，隐喻了这个人物的险恶和腹黑。两人表面云淡风轻，相逢握手，互赠礼物，官方的体面给足了对方，但脸上微笑的背后是淡淡的冷漠，言语之中都存着暗自的试探和较劲。剧情后续发展中，两人商海交手，王居安正气凛然，见招拆招；尚淳背后捅刀，下作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都可以由这场戏定下基调来。所以，设计这场戏的时候不单纯看待本场，而是站在审视全剧的高度去做考量，就可以有个基本的表现构架。

工委会：值得注意的是您在电视剧《繁华似锦》以及之前的《你好检察官》、《台湾往事》等作品中的运动镜头。许多您运用的镜头都不是以“正反打”和常规的处理方式拍摄的。您怎样在每部作品中实现这些独特的拍摄方式？在拍摄的过程中是否会被种种现实因素所制约？

崔亮：

运动镜头让视觉感受非常流畅，会增加欣赏的愉悦感，但实现起来负担很重。固定镜头只要处理好画框之内的人物和场景，就可以完成拍摄；但运动镜头将取景的范畴延伸到了画框之外，需要完成一个扇面角度的所有场景的准备，也要求演员表演时克服摄影机运动的干扰，同时灯光布置、声场控制、妆面修饰和服装整理等方面都增加了工作量。但是，看到成片的质感和带给观众的观看体验，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是，并不是每个镜头都要处理成运动镜头，还需要根据戏的内容、人物的情感等来评估，最终决定怎样选择。总而言之，所有的镜头运动方式都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内容服务的。

工委会：值得在电视剧《繁华似锦》的拍摄过程中，您认为最缺乏的是什么？或者是否有一些遗憾？

崔亮：

最缺乏的是创作时间。在上海拍摄的120天正值疫情肆虐，我们要严格地遵守各个拍摄场地的防疫规定——有些场景不允许多人聚集，有些场景有严格的拍摄时间限制。所以，导致有时现场的工作人员是不够的，少量的人完成大量的工作，势必带来准备时间延长，也就降低了拍摄效率。所以，我们会不断地跟时间赛跑，抢进度。临近春节，雨绮和伟光都接到通知去参加当年的春晚。因为防疫政策的规定，他们需要提前到京完成一段时间的隔离，才可以参加彩排和演出。两位主演的短期离开也让拍摄时间更显得紧张。所以，回望拍摄的那段时间，我们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不过，很幸运，我们的制片人李君杰先生是一位资深的影视前辈，有几十年影视创作的丰富经验，在他的统筹协调下，全剧组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雨绮和伟光奉献了精彩的春晚节目后回到剧组，不顾疲惫和辛苦，与我们全体职员一起没日没夜地创作拍摄。虽然非常累，但是他们保持了最饱满的热情和最好的创作状态，最终圆满的完成了拍摄任务。从现在播出的反馈来看，观众对作品是非常认可的，大家的辛苦和汗水都没有白费，特别欣慰。

工委会：感谢崔主任关于新剧《繁华似锦》的幕后分享。《繁华似锦》现正在东方卫视和优酷同步热播中，希望各位读者能够关注并喜欢这部“满满的烟火气、充满搞笑和温暖”的都市剧。

策划/采访：贾加、陈聪

文章整理：贾加

编辑/发表：陈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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